南社是清末即辛亥革命前的192019年成立的一個革命文學團體,發(fā)起者為陳去病、高旭和柳亞子。社名之為"南",寓有反滿革命之意。陳去病曾云:"南者,對北而言,寓不向滿清之意。"柳亞子也說:"它的名字叫南社,就是反對北庭的標志了。"當然,這已是辛亥革命以后的解釋了,在當時成立時是不能道出其中的政治含義的。
南社在成立之初有社員近二百人,辛亥革命后發(fā)展至一千一百余人。南社社員本身不少就是同盟會員,如于右任、宋教仁、陳英士、邵力子、汪兆銘等。據192019年正月編訂的《南社社友通訊錄》統計:報刊編輯22人,在國內各新式學堂教書或求學者65人,留學生、華僑19人(楊天石、劉彥成著《南社》,中華書局版1980年版,P5),所以南社社員的優(yōu)勢是輿論宣傳,以報刊為陣地,刊載詩詞文章等手段鼓吹反清革命。
南社社員以南方諸省人士為多,剛成立時的193人中,北京社友僅有9人,如仇亮、林白水、程家檉、吳鼐等,大多為新聞記者。他們不僅利用手中的筆宣傳革命,而且直接參加辛亥革命。如仇亮,湖南湘陰人,13歲時考府學名列全縣第一,人稱奇才。青年時代專心研究明末抗清文獻,不滿清朝的腐敗,開始立誓推翻清朝統治。后東渡日本留學,即與陳天華編譯革命刊物,宣傳反清革命思想。他是黃興、宋教仁創(chuàng)立的華興會第一批會員,同盟會成立后,他任湖南支部長。同盟會的一些著名起義如萍鄉(xiāng)、鎮(zhèn)南關、黃花崗、武昌起義,他都曾參與籌劃和響應。
仇亮也多次回到北京從事革命活動,曾創(chuàng)辦《民主報》抨擊袁世凱的陰謀,后被袁世凱以"圖謀內亂罪"逮捕殺害,年僅36歲。仇亮生前整理了四厚冊詩文,可惜在他被捕時囑友人付之一炬。他有絕命詩一首:
曾將寶鼎鑄神奸,
自笑天生本性頑。
熱血盡堪膏野草,
癡情偏欲學文山。
圓扉寂寞空回首,
泉路交游不赧顏。
努力追隨宋漁父,
頭顱同我索生還!
可見烈士豪逸之氣! 另如程家檉、吳鼐都曾密謀行刺袁世凱,但不幸都沒有成功,皆被袁世凱所害。
另外,南方的社友如汪精衛(wèi)也潛至北京組織謀刺攝政王載灃,在后海攝政王府附近的甘水橋埋設炸彈,不幸事泄被捕,在獄中慷慨賦詩: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此詩一經傳出,迅速全國傳誦,極大鼓舞了革命志士的斗志。汪氏后來晚節(jié)不保,但當時書生無畏之凜然還是應該肯定的,是南社詩人在北京反清革命活動的又一壯舉。但是后來人們將暗殺地甘水橋傳說成橫跨后海與前海的銀錠橋,竟而成為著名的旅游景點。
至今,我們從南社社員留存下的詩詞中,發(fā)現北京西城的陶然亭是他們留連、聚集之處。南社社員來北京一游,在從事革命活動閑暇之余,城南陶然亭是他們必去之地。清代北京園林大多為皇家禁地,唯陶然亭不屬皇家苑囿,故文人士子登高吟詠必去此地。南社社員到此,則多抒懷寄慨,寄托反清之志。
南社詩人葉楚傖曾有《陶然亭》詩:
瑟瑟城南路,秋皋欲暮天。
平林斂夕暝,荒渚浴寒煙。
前哲不可見,市聲去杳然。
瘡痍滿京洛,冠蓋自翩翩。
詩中"前哲"系指維新派康有為等曾在此謀劃變法,詩人面對"瘡痍",想起當年維新舊事,感慨萬千,當然,在詩人看來,表面"冠蓋自翩翩"的滿清王朝,已經面臨"秋皋欲暮天"。詩人已經預感到反清風暴即將來臨了。
南社詩人林庚白也有一首《登陶然亭》詩:
二月不見花,青山在城北。
獨有傷心人,陶然亭上立。
庚白早負神童之譽。從詩中隱約可以看出他不滿清廷腐敗政治的悲憤心情。當然后來他自己不滿足于做個"傷心人"了,在辛亥光復時毅然參預京津同盟會工作。民元時又創(chuàng)立黃花碧血社,專門暗殺帝制余孽,十足是一位熱血男兒。
陶然亭有香冢一座,是過去文人常常憑吊的勝跡,相傳此地埋有名妓遺物,故憑吊者競相發(fā)思古之幽情。南社詩人也有為之吟詠者,但卻別出新意。南社詩人周芷畦曾有《題香冢》詩,他在序中云:"惟石古字勁,短銘悲壯,絕不類瘞玉之醉,疑中系殉明難者,恐觸當時忌諱,借香冢以寓言耳。"其詩曰:
杜鵑含淚亦嫣然,
艷跡銷沉三百年。
今日泉臺應一笑,
短歌重續(xù)月重圓。
香冢之下所埋何物,迄無定論。但詩人癡情地認為是明末抗清義士遺骸,并告慰泉臺英靈,待河山光復,花好月圓,亦應開懷一笑。詩寫得很富情感,寄托著詩人濃濃的愛國激情,蓋因詩人當年亦是辛亥勇士,武昌首義時曾豎旗響應。不少南社詩人參加過辛亥革命,所以他們的詩吟勝跡,也與那些幫閑文人寄意不同,而總是將反清愛國之志滲入字里行間之中。
南社社友數十次雅集均在蘇州、杭州、上海等地,以上海居多(《鄭逸梅選集》第一卷,《南社叢談·南社雅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P308-313),只有一次是在北京。那是因為宋教仁的被刺身亡。宋教仁不僅是南社社友,更是國民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袁世凱為復辟復制,欲拔除眼中釘,趁宋由京赴上海之時,派刺客將其殺害。噩耗傳來,南社社友們大為震動,紛紛寫詩哀悼。宋遇難一個月后,南社創(chuàng)始人陳去病來到北京,召集社友在畿輔先哲祠雅集,陳去病向社友們傳達了宋教仁的遺言:"諸公皆當勉力進行,勿以我為鑒而放棄責任心。"當時人人聞之悲憤扼腕。大家即席分韻賦詩明志,表示與袁世凱斗爭到底。其中以高旭的詩最為悲壯,代表了與會者的情緒:
乾坤入懷抱,奇淚頓盈把。
人為俎上肉,我為釜中?。
相與同歸盡,吞炭寧喑啞。
書生有長策,椽筆扶大廈。
當時北京《民主報》還登載了雅集之況。他們決定在京設立總機關,建立民史館,表彰辛亥先烈。在袁世凱橫行的北京進行"椽筆"之戰(zhàn),自然無補大局,但由此亦可窺見這些愛國書生的血氣之勇。惜乎已故南社老人鄭逸梅先生據柳亞子所述訂正的《南社大事記》未將此次雅集列入(同上,P76-79),是為一憾。另外,南社社友宋教仁參加北京湖廣會館孫中山先生主持成立國民黨大會,并被選為九人理事之一,這無疑使南社社友引為無尚光榮,亦使湖廣會館難以道盡的風云人物中又留下南社詩人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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