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者簡介
群島環(huán)繞的加勒比海最東端,在一串珠鏈般的小安的列斯群島里有一個地圖上不易找到的島國圣盧西亞。1992 年度諾貝爾文學(xué)獎授予圣盧西亞詩人德勒克?沃爾柯特 (Derek Walcott) ,標(biāo)志著這個 12 萬人口的島國文化進入了世界詩歌名作之林。
沃爾柯特,即德勒克?沃爾柯特 (Derek Waleott) 。圣盧西亞人,他有英國、非洲和荷蘭血統(tǒng),會英語、克里奧耳英語和克里奧耳法語 ( 本地土語 ) 以及西班牙語,使用英語寫作。他在多種文化交叉錯雜的環(huán)境下成長,然而他的國家—— 1979 年才獲得獨立的國家——沒有自己的歷史和文化傳統(tǒng),這使沃爾柯特成了不同文化之間的精神“分裂”者和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沃爾柯特的詩,正是在這種多元文化的背景上定位的。瑞典文學(xué)院在諾貝爾文學(xué)獎頒獎辭中指出,授獎予沃爾柯特是由于他的詩“大量散發(fā)光和熱,并深具歷史眼光,是多元文化作用下的產(chǎn)物”,“沃爾柯特在他的文學(xué)作品中為他的文化環(huán)境定了位,并通過它們向我們每一個人說話”。 沃爾柯特是一個富于愛心的詩人,盡管異化主題和“海難”主題貫串在他的詩中,但他的詩同時又有一種生活的厚實感和韌性的生命力,使人得以“海難余生”。 《黑八月》即是這樣一首詩。
沃爾柯特尊崇希臘詩的古典傳統(tǒng),在他詩中,古希臘的意象屢見不鮮。然而這不只意味著沃爾柯特從古希臘汲取靈感。更主要的是他希望像古希臘詩人一樣開創(chuàng)小安的列斯群島的文化。他筆下的愛琴海實際上是熱帶風(fēng)光的加勒比海,他筆下的荷馬與希臘英雄則是印第安巫師與加勒比漁夫。
在詩風(fēng)上,沃爾柯特是傳統(tǒng)詩與現(xiàn)代詩相結(jié)合的詩人,他不隨俗,當(dāng)詩趨于“反詩”而顯得藝術(shù)性“式微”之際,作為“邊緣詩人”的沃爾柯特自行其是,獨樹一幟地表現(xiàn)出豐富華美的詩風(fēng)。
這是由詩歌語言、音樂因素、繪畫因素的交織共同構(gòu)成的。在語言上他吸收伊麗莎白時代古典詩的富麗與巧妙,而西印度群島的駁雜的語言背景更增其豐富色彩;在音樂性上,他在格律詩已經(jīng)過時的 20 世紀(jì)使用格律 ( 因變體而現(xiàn)代化了的格律 ) 寫詩,并大量采用半韻、偏韻和諧聲;沃爾柯特自己又是一位畫家, 以水彩畫見長,他的詩與畫一樣充滿了熱帶色彩與形象,使讀者仿佛漫步于印象派的畫廊。
沃爾柯特從 18 歲出版第一本詩集起,至今已出版詩集和長詩 15 部,包括《海難余生》 (1965 年 ) 、 《海葡萄》 (1976 年 ) 、 《星蘋果王國》 (1979 年 ) 、 《幸運的旅客》 (1984 年 ) 、 《仲夏》 (1986 年 ) 、自傳性敘事長詩《另一半》 (1973 年 ) 和史詩體敘事長詩 ( 荷馬 ) (1990 年 ) 等。
二、沃爾柯特作品選
海洋水手勞動號子
那里,并不全是那些東方的秩序和美,
奢侈,平靜,和愉快。 --波德萊爾 安圭拉,阿迪那,
安提瓜,卡涅爾斯,
安德魯伊爾,所有L都是
安德列斯的流質(zhì)元音,
名字像拋下的錨一樣顫抖
護衛(wèi)艦的塔針,
如百合的游艇寧靜,
在平靜的珊瑚港里,
那輕巧自如的縱帆船的
烏木船殼,縫綴著海峽,
它們的桅尖
在水手之島的
發(fā)燒水域中
穿過那折射
繡花的群島,
它們被砍去的、傾斜的棕櫚,
俄底修斯的箭桿,
獨眼巨人的火山,
吱嘎地響著它們自己的歷史,
在綠色錨地的安寧中;
飛翔,而菲利斯,
自格林納丁斯群島歸來,
名字進入這個安息日,
在港口職員的登記簿里;
他們洗禮的名字,
大海的流質(zhì)字母,
安寧獻給睫毛......
木炭和橘子的
閃耀的貨物;
安寧,其繩索的狂怒。
黎明在綠色的
鉻水上破曉,
游艇的白鷺
在安息日的圣餐上,
縱帆船的歷史
在珊瑚中被喃喃說出,
其海綿的貨物
在小島的沙沫上,
三桅帆船白得就像
圣馬丁的辛辣的白鹽,
船體結(jié)成藤壺的外殼,
吸滿巨大的海龜,
船上的男服務(wù)員看見了
海中巨獸那藍(lán)色的沉浮,
一個航海的、基督的、
和無畏的人。 現(xiàn)在一個學(xué)徒用海水
和陽光洗滌面頰。 在港口中間
一條魚以清脆的跳躍
打破安息日。
鱗片從它的身上
以一陣教堂的丁當(dāng)鐘聲落下;
市鎮(zhèn)的街道隨每周成熟的
陽光而變得桔黃,
平衡在弓形斜杠上
一個年輕水手
吹著一把顫抖的口琴
演奏著他祖父的勞動號子。
音樂卷曲,在縮小
如同來自藍(lán)色單層甲板大帆船的煙,
在山巒附近融化。
音樂隨著那
水灣柔和的元音,
船只的命名,
運輸?shù)臋?quán)利,
海的葡萄的色彩,
海的杏子的酸味,
教堂之鐘的字母表,
白馬的安寧,
港口的牧場,
島嶼的連禱,
群島的念珠而展開,
安圭拉,安提瓜,
瓜達(dá)盧佩的處女,
陽光和鴿子的
石頭般發(fā)白的格林納達(dá),
平靜之水的阿門,
平靜之水的阿門,
平靜之水的阿門。
海上遇難者
饑餓的眼睛吞沒了一小片帆
海景。 地平線無窮地穿過它。 行為增加狂亂。我躺下,
飄過一株棕櫚樹的影子,
唯恐我自己的腳印增加。 吹動的沙,細(xì)如煙縷,
厭煩,移動沙丘。
拍岸浪花如兒童厭倦它的城堡。 鹽的綠藤帶著黃色喇叭花,
一張網(wǎng),緩慢移過虛無。
虛無:用來充滿白蛉之頭的狂怒。 一個老人的快感:
早晨:沉思的流露,思考著
枯葉,自然的詳圖。 陽光下,狗糞
結(jié)殼,如同珊瑚發(fā)白。
我們在土地中結(jié)束,從土地中開始。
起源,在我們自己的臟腑里。 如果我傾聽,我就能聽見珊瑚肉在建筑,
沉默被兩片海浪拍擊。
劈開一只海虱,我就劈開雷霆。 神一般被消滅的神的頭顱,藝術(shù)
與自我,我放棄
死去的暗喻:杏樹那葉片一般的心, 如同一只黃色堅果的腐朽的成熟大腦
孵化出
它那海虱、白蛉和蛆蟲的喧嘩, 綠酒瓶的真理被沙堵塞,
貼上標(biāo)簽,一艘遇難的船,
抓攫釘住的海木,白得像一個人的手。
沼 澤
咬嚙著公路的邊緣,它那黑色的嘴
悄悄哼唱:“家,回家……” 在它粘性的呼吸后,那非常的字眼“生長”
長出真菌,腐爛;
白色把它的根變得斑駁。 比藤叢,
比采石場或太陽震蕩的壑底更可怕,
它的恐怖緊握那扎根在確切的
清澈淺灘上的海明威的英雄。 它開始虛無。爆竹的囚徒、尼格羅人的地獄邊境。
它的黑色情緒
每次日落都涂上你生活的血污。 可怕的、原始的彎曲!每棵紅樹苗
如同蛇一般,它的根誨淫
如同一只六根指頭的手, 在其抓攫的范圍內(nèi)隱藏背上生苔的蛤蟆,
毒菌,強有力的姜花,
血的花瓣, 虎蘭那帶有斑點的女陰;
異國風(fēng)情的陰莖
狩獵那在它道路上的旅行者。 深沉,深沉于睡眠
如同死亡,
它的蒼白中太豐富,太靠近它的氣息, 在堅實的夜里,注明
最后一只鳥兒怎樣用喉嚨汲飲黑暗,
野生樹苗怎樣向后朝黑暗滑行,因拓寬的
健忘而發(fā)黑,讓它們
慢慢適應(yīng)虛無的邊緣,把四肢、舌頭、肌腱融成一個結(jié)
如同渾沌,如同前
路。
海葡萄
那倚靠在光芒上的帆,
厭倦了島嶼,
一艘在加勒比海上迎風(fēng)換搶行駛返家的 縱帆船,可能是奧德修斯,
在愛琴海上駛向家鄉(xiāng);
那父親和丈夫的 渴望,在多瘤的酸葡萄下,就像
在每只鷗鳥的大聲鳴叫中聽見
瑙西卡①的名字的通奸者。 這沒有給人帶來和平。迷幻與
職責(zé)之間的古代戰(zhàn)爭
永不會結(jié)束,自從特洛伊 嘆息它最后的火焰起,
對海的流浪者或那在岸上穿著涼鞋
踽踽返家的人來說毫無二致, 盲目巨人的大圓石隆起水槽
從它的地隆中,那偉大的六韻步詩行
得出疲竭的拍岸浪花的結(jié)論。 經(jīng)典著作可以慰藉。然而不夠!
注:①奧德修斯在返家途中所遇見的淮阿喀亞國公主,曾幫助奧德修斯及其水手返回家園。
珊 瑚
這珊瑚在外形回響著
它那蛀空的手。它那立即的空缺沉重。如同浮石,
如同你那捧在我雙手中的乳房。 海的寒意,它的乳頭如同沙子粗糙,
它的毛孔像你的,閃耀著帶鹽的汗水。 空缺的軀體轉(zhuǎn)移重量,
而你光滑的軀體,不像別的軀體, 創(chuàng)造準(zhǔn)確的空缺,如同這塊
放在一張放著發(fā)白的禮物的桌子上的石頭。它使我的手敢于要求情侶們的手從不了解的東西: 另一個人的軀體的本質(zhì)。
歐洲地圖
如同列奧那多的觀點
風(fēng)景開啟在一滴水上
或者龍蹲伏在斑跡之中,
我那剝落的墻在明燦的空氣中
用紋理來繪制歐洲地圖。 在它被刻劃的窗臺上
一只啤酒罐的鍍金邊緣
如同沿卡納萊托湖的黃昏而閃爍,
或者如同那個巖石嶙峋的隱居處
那里,形容枯槁的杰羅姆在光芒的斗室中
祈禱他的王國延伸到
遠(yuǎn)方的城市。 光芒創(chuàng)造寂靜。在他的光環(huán)中
萬物都是一只裂紋的咖啡杯,
一條分開的面包,一只形成凹紋的甕
成為它們自身,如同在夏爾丹①的畫作中,
或者在弗美爾②那啤酒般明亮的畫作中,
并不是我們憐憫的物品。 其中并不是淚水的通諭,
并不是藝術(shù)。只是把事物
看成其本質(zhì)的禮物,被一種它們不能
從其中移開的黑暗分為兩半!
注:①夏爾丹(1699—1779),法國畫家。
②弗美爾(1632—1675),十七世紀(jì)荷蘭畫家。
西班牙港花園中的夜
夜,我們黑色的夏天,把她的微笑
簡化成一個村莊;她接受尼格羅人那不可滲透的面具,如同汗水變得隱秘,
她的小巷因剝?nèi)サ哪迪牃ぁ?金橘之煤、西瓜的火盆而充溢著氣味。
貿(mào)易和手鼓給她加熱。 地獄之火或妓院:越過帕克街,
一浪水手的面龐形成浪峰,隨海的磷光而消失:夜的匣子
如同螢火蟲在她濃密的頭發(fā)中閃爍。 盲目于車的前燈,聾聵于計程車的喇叭,
她從廉價瀝青油的閃耀中揚起她的臉朝向白色星星,如同城市,閃耀的霓虹
亮成那她將會成為的壞女人。 當(dāng)白日破曉,印地安人推著載滿
砍去頂端的椰子的雙輪車掉頭返家。
鳥 群
冬天的握力收緊,它的藍(lán)翅鳧
和野鴨的稀疏群體飛離,
被風(fēng)拉彎的蘆葦大弓,
想念我們不同的天空之箭矢。
一個季節(jié)的革命砥磨它的感覺,
它的靶子是我們熱帶的燈,同時我
對一種從大腦中遷徙的
影像的暴力而喚醒這日出。
骨架似的森林,一個陰郁的騎士
沉默地奔馳在山中的小黑湖畔,
馬蹄聲在這一年的
白色葬禮中轟鳴著積雪,
在蹲靠于那些把野鴨
催向南方的陣風(fēng)上的鐵的抵觸中
螞蟻般越過一座山峰的前額。
遮護著他所追尋的挑釁,
它那一年一度的春天的占卜。
我穿越這樣的沉寂,我用這掠過
積雪的鋼筆痕跡劃出黑暗符號,
用那如遷徙之鳥落在分枝的大腦上的
詞語測量著冬天的占卜術(shù)
并且從不詢問它們何時來臨或離去。 風(fēng)格,運動的張力和黑暗,
世界那不可改變的方向
當(dāng)世界旋轉(zhuǎn)于其數(shù)個世紀(jì)之上
帶著語言、氣候、習(xí)俗、光之變化,
日復(fù)一日帶著我們自己的先見
年復(fù)一年帶著飛翔的影像,
比我們的譴責(zé)和太陽的歡欣的云雀
活得更久。
黑暗的公正的北極,
它的冰川納藏柱牙象,
封凍的巨人留意姿勢
隨不倦的、確定的優(yōu)美在一根
鐵車軸上旋轉(zhuǎn),盡管海豹
越過它的冰而以非人類的叫聲嚎叫
被撕碎的鳥兒的書頁
如席卷的雪吹過發(fā)白的苔原,
直到它湮滅大腦才可能會
穿過冬天、熱帶而反射其固定性,
直到那個二分點、當(dāng)清澈的眼睛
如一面鏡子沒有抵觸而云層密布,
問候那如一聲祝福而飛越它的黑翅
如同那當(dāng)我以黎明寒冷的閃耀開始
這旅程時飛越這一頁寒冷的天空的
高高的、呼呼作響的鳥群
為其需要同時也為我對季節(jié)的感覺
而出于本能飛向其秘密之地。
結(jié) 局
事物并不爆發(fā)
它們失敗,它們隱退, 如陽光從肉體中隱退,
如泡沫在沙里迅速流逝, 就連愛的閃電
也沒有雷霆的結(jié)局, 它隨著肉體般隱退的
花朵聲音從淌汗的浮石塊中熄滅,
萬物都塑造這種事物 直到我們被留下
與環(huán)繞貝多芬之頭的沉寂同在
新世界
因此在伊甸園之后,
有一種驚訝?
是啊,亞當(dāng)對第一滴
汗珠的敬畏。 從那時起,所有肉體
都得隨著鹽而被播種,
去感受季節(jié)的邊緣,
恐懼和收獲,
那艱難的
然而最終是他自己的快樂。 蛇?它在分叉之樹上
不會生銹。
蛇贊美勞作,
它不會把他獨自留下。 而兩者都會觀察樹葉
把榿木變成銀白色
櫟樹使十月發(fā)黃,
萬物都在轉(zhuǎn)變金錢。 因此當(dāng)亞當(dāng)在方舟的狹道中
被流放到我們的新伊甸園,
鑄造的蛇也成為伙伴
而盤繞在那里;那是主觀所促成的。 亞當(dāng)有一個想法。
他和蛇會為了一種利益
而分擔(dān)伊甸園的喪失。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portlandfoamroofing.com/gaoyi/6076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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