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神阿波羅追求達芙涅的故事(節(jié)選)
[古羅馬]奧維德
福破斯初戀的是佩紐斯之女達芙涅，——
事出有因，這是丘比特生氣捉弄造成。
塬來太陽神剛戰(zhàn)勝巨蟒，得意洋洋，
看見丘比特正在彎弓把弓弦緊。
“千什么，你這頑童，把大人的兵器玩弄?”
他說道，“這種兵器適合于我的肩膀，
我有力量箭無虛發(fā)射傷野獸和敵人，
我剛剛就以飛蝗般的箭射倒了巨蟒，
瞧它已陳尸遍野，發(fā)腫而瘴氣熏人。
你應當滿足于用你的火把點點情愛之火，
別想和我較量高低爭奪榮光!”
維納斯之子答道：“你的箭能射穿一切，
我的箭卻能射穿你;你的光榮與我
不能相比，正如眾生與神相形而失色!”
此言既出，他振翼高飛，直上天空，
敏捷地飛到帕爾那斯?jié)馐a的山頂，
隨即從箭袋里抽出兩支箭，其效用
正好相反：一支驅愛，另一支生愛;
生愛的是支金箭，箭頭鋒利金光閃閃，
驅愛的是支鈍箭，箭桿前端蘸的是鉛。
這支箭丘比特用來射中佩紐斯之女，
另一支卻射向河波羅，一直扎進骨髓;
他立即愛火中燒，她卻逃避愛情二字，
躲進密林藏身，只高興和永不結婚的
狄安娜為伍，和她比賽捕獲的野物。
……
福破斯對達芙涅一見鐘情,人生語錄，一心想娶
且滿懷希望，他的預言能力把他欺騙。
就像收割后田里的麥茬點著了火，
就像籬笆被火把點燃，如果夜行客
挨得太近，或天快亮隨手將火把丟棄，
太陽神就這樣被火焰銷蝕，整個心胸
全在燒，只用希望來喂飽無結果的愛。
……
“仙女呀，求你停下!追你的不是敵人;
仙女呀，你好像羔羊見了狼，鹿見獅子，
好像鴿子拍著顫抖的翅膀逃避鷹隼，——
逃避敵人是常理，但我追你是為了愛!
……
我的箭法極準，但有一支箭比我的
更準，已經(jīng)射傷了我自由自在的心!
醫(yī)藥是我的發(fā)明，普天之下都稱我為
救護神，草藥的功效全歸我掌握，
可嘆哪，沒有一種草藥能治療愛情，
而救護眾人的醫(yī)術救不了它的主人!”
他還想說，但佩紐斯之女慌不擇路，
跑了，拋下他和他未及說完的話語，
就這樣她看起來也美麗：風裸露了
她的肢體，迎面的陣風播動她的衣衫，
輕輕氣流把她的秀發(fā)全部向后面，——
奔逃愈增其美!可是年輕的太陽神
不愿再繼續(xù)浪費無效的奉承話了，
在愛情催促之下，他緊追足跡不舍。
正如高盧獵犭在開闊的田間見到野兔，
捷足追求獵物，而后者疾奔尋求安全;
前者好像已經(jīng)觸及了她，覺得馬上能
把她抓住，伸著鼻子緊追她的腳跟，
后者弄不清自己是否已被捉住，她離
背后即將咬合的犭牙利齒只差一絲;
神和處女競走，他因希望而她因驚懼。
但神畢竟快一步，憑著愛情的雙翼
他不給她喘息之機，已緊挨著她的背，
他的唿吸吹播著她飄在頸后的頭發(fā)。
她被全速奔逃弄得精疲力竭，嚇得
臉色發(fā)白，望著佩紐斯的河水喊道：
“父親，救救我!如果你的河水能顯靈，
就把我毀容，變形，免得我姿色招人!”
禱詞既出，一陣沉重的麻木便控制了
她的肢體，柔嫩的酥胸箍上了一層樹皮，
頭發(fā)長成了樹葉，手臂長成了樹枝，
剛才還迅捷的腳扎下了呆滯的根，
而頭變了樹頂。只有她的美依然留存。
但是福破斯依舊愛她，用右手摸著樹千，
他感到了新樹皮下心胸的跳動，
他擁抱她的樹枝就像擁抱著肢體，
嘴唇緊貼木頭;但木頭卻躲避他的吻，
于是日神說：“既然你不能做我的新娘，
你至少要做我的樹，月桂樹啊!你將
永遠纏繞我的頭發(fā)、我的豎琴和箭筒;
你將做羅馬將領的桂冠，當他們在
歡唿聲中凱旋，看慶祝隊伍走向神殿;
同時你也將作為忠實的護衛(wèi)，站在
奧古斯都宮門，守護中央的橡葉冠
正如我的頭永葆青春，頭發(fā)永不剪，
你也將永葆你的枝葉長青的榮光!”
他結束了贊歌。只見月桂樹新枝
微動，樹頂?shù)桶�，仿佛是點頭應允。
(飛白譯)
【賞析】
《日神阿波羅追求達芙涅的故事》是《》中一個片斷。詩中描寫了阿波羅(又名福玻斯)因得罪了小愛神而無法追求到仙女達芙涅的故事。
達芙涅是河神佩紐斯之女，因為她被小愛神用來驅愛的蘸錯的純箭所射中，所以逃避愛情，躲進密林，拒絕所有男性的求婚，決心永保童貞。
而太陽神卻恰恰相反，他被小愛神生愛的金箭所射中，頓時欲火中燒，竭盡所能，追求達芙涅，終究未能如愿。
這一情節(jié)本身并不復雜，但是作者奧維德像對待《變形記》中許許多多獨立成篇的故事一樣，能夠通過精巧的筆觸，把本來顯得簡單的情節(jié)講述得栩栩如生。尤其是用了較多的篇幅，如同電影的一個個快鏡頭，描寫了阿波羅對達芙涅的最終的一次追逐。阿波羅疾步如飛，達芙涅全速奔逃，“前者好像已經(jīng)觸及了她，覺得馬上能/把她抓住，伸著鼻子緊追她的腳跟，/后者弄不清自己是否已被捉住，她離/背后即將咬合的犭牙利齒只差一絲”。達芙涅在逃脫不了太陽神的追逐的時候，喊出了：“父親，救救我!如果你的河水能顯靈，/就把我毀容，變形，免得我姿色招人!”達芙涅的這一唿喊，深深地震撼著人們的心靈。
《日神阿波羅追求達芙涅的故事》中，一個突出的藝術特征是比喻技巧的運用。在這首詩里，比喻使用得生動具體，譬如，在描寫太陽神追逐達芙涅時，詩人用了層出不窮的比喻：獵犭追逐野兔，羔羊見了野狼，鴿子逃避鷹隼……描繪阿波羅的愛欲時，詩人同樣運用了許多生動妥帖的比喻：“就像收割后田里的麥茬點著了火，/就像籬笆被火把點燃，如果夜行客/挨得太近，或天快亮隨手將火把丟棄，/太陽神就這樣被火焰銷蝕，整個心胸/全在燒，只用希望來喂飽無結果的愛。”
《變形記》作為奧維德的代表作，作為一部詩體神話故事集，它取材于希臘羅馬神話傳說。書中大小二百多個故事，獨立成篇，但是所有故事都是以“變形”作為故事的特點。作品由混沌變?yōu)橛行蜷_頭，一直敘述到愷撒遇刺后變?yōu)樾浅�，奧古斯都建立統(tǒng)治為止，最終完成了全部人物的變形，無論是人是神，都經(jīng)歷了變形的過程，不是變成鳥獸，就是變?yōu)榛ú輼淠荆词故菤v史人物，也同樣是以變形作為結局的�！度丈癜⒉_追求達芙涅的故事》也不例外，她變成了一棵美麗的樹：“她的肢體，柔嫩的酥胸箍上了一層樹皮，/頭發(fā)長成了樹葉，手臂長成了樹枝，/剛才還迅捷的腳扎下了呆滯的根，/而頭變了樹頂。只有她的美依然留存。”至此，我們想起，龐德等一些現(xiàn)代詩人，為什么喜歡用樹木來形容美麗少女的“亭亭玉立”了。
詩的結尾，借助阿波羅追求達芙涅的故事，說明了桂冠的來歷，從而使得阿波羅的愛情得以升華，也使得這一普通的追求情愛的故事有了深刻的寓意。(何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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