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本本雜志在地板上連接成長長的橋,然后我們在上面走,她很喜歡這個游戲。中間有一本雜志歪了,橋斷了,我說:“寶貝把它搭好。”她說:“我來鋪。”她不說“搭”,說“鋪”,雜志緊貼著地板,用“鋪”字更準確。
吃帶魚,我不吐魚刺,因為魚刺很脆,她注意到了。我解釋說:“爸爸牙齒大,能把魚刺咬碎,寶貝牙齒太小了,咬不碎。”她糾正說:“我的牙齒嫩,咬不碎。”(2歲)
在超市,我把她放進購物推車里,她不肯坐,我就讓她站著。她想下來,說:“我不坐車。”想了想,覺得不準確,糾正說:“我不站車。”
那家鄉(xiāng)村賓館的房間里有許多臭大姐,她見了,很興奮。我們展開了消滅臭大姐的斗爭。第二天早晨,她看見屋里有死了的臭大姐,便說:“臭大姐都死了,沒有臭大姐了。”說畢,想了想,自己糾正:“沒有活的臭大姐了。”
我們看圖畫書,我說:“一只恐龍。”她糾正:“不是一只,是一頭恐龍。”
小燕買回玉米,我吃了叫好,小燕說是在早市買的,不是在大棚買的。我沒聽明白,問:“什么大棚?”她聽見了,解釋說:“大名叫集貿(mào)市場,大棚是它的小名。”我一聽樂了,她知道她有小名和大名,居然活學活用到了市場身上。我到廚房門口,告訴正在廚房里的紅,贊道:“太精確了。”誰知她又聽見了,在我背后喊:“不是精確,是準確!”(3歲)
進入三歲,啾啾在語言上的一個新表現(xiàn)是愛追問詞的含義。無論看電視,還是聽大人說話,她常能挑出某個生詞或關(guān)鍵詞來提問。有時候,她會自己在心里琢磨良久,然后在一個仿佛不相干的場合突然提出來,一定要問個明白。
我?guī)鋈ド⒉,她問我?ldquo;什么是粗心大意?”我講解了,問她在哪里聽到的,她說在幼兒園里聽錄音機聽到的。回到家里,她對媽媽說:“有一個詞對你很適合。”媽媽問是哪個詞,她答:“粗心大意。”
媽媽在看電視上的球賽,她在一旁,聽見電視里說球迷,問媽媽:“什么是球迷?”媽媽答:“就是愛看球賽的人。”她叫起來:“你就是球迷!”接著,給家里每個人都做了鑒定:“我是玩迷,爸爸是工作迷,小燕是做飯迷。”我說:“小燕才不愛做飯呢。”她承認,說:“媽媽要看球,爸爸要工作,我要玩,小燕就只好做飯了。”
我們談?wù)撍纳砀撸t說“一般”,她聽見了,問我:“什么是一般?”我說就是不高也不矮。她明白了,說:“不高不矮是中。”
晚上,出去送客,她沒有穿鞋,卻說要散步,其實是要我抱著她走走。我說:“抱著不算散步。”她問:“怎么是散步?”我說:“散步得自己走。不過,為了辦事而走到一個地方也不是散步,散步是不辦事,走著玩。”她問:“騎自行車是不是散步?”我說:“不是。”她問:“開汽車呢?”我說:“也不是。如果開汽車不是去辦事,而是開著玩,那叫兜風。”她問:“騎自行車玩是什么?”我說:“也算兜風吧。”
媽媽談到孕婦,她問:“什么是孕婦?”媽媽答:“就是要生小孩的女人。”她問:“你生我的時候是不是孕婦?”媽媽答:“懷你的時候是。”她問:“生我的時候是什么?”媽媽答:“產(chǎn)婦。”我夸她善于通過提問題使知識更精確。
對于熟悉的詞,她也常常認真地追究其含義。比如她問:“為什么有的熊是熊貓,多了一個貓字?”“零食不是零嗎,怎么還能吃?”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幼兒的語言感覺非常細膩。
兩歲的啾啾會因為不喜歡一個發(fā)音而拒絕一個名稱。我從哈爾濱帶回一種大面包,告訴她,這叫大列巴,她立即說:“不大列巴。”問她為什么,她說:“太難聽了。”她還會因為不喜歡一個名稱而拒絕一件物品。媽媽說要給她買一個傻瓜相機,她嚷起來:“要聰明相機!”我向她解釋,這里的“傻瓜”不是罵人,她不聽,堅持要聰明相機。
三歲的啾啾善于捕捉語言的有趣之處。她和媽媽在說英文單詞,她突然有所發(fā)現(xiàn),高興地說:“耳朵是ear,驢子也是ear,ear的耳朵是ear!”電視里在播我的節(jié)目,是我和主持人玲玲談兩性話題。她聽見“男女”這個詞,便指著電視里的我和玲玲說:“這不是男女嗎?男女在講男女。”
電話鈴響了,媽媽接聽,高興地說:“是一九呀。”一九是我們一個朋友的名字。她發(fā)議論了:“他怎么叫一九呢,那不是數(shù)字嗎?”看見發(fā)給我的電子賀卡,上面有“石磊”這個名字,她驚呼:“啊,這個名字全是石頭!”
三歲的啾啾,一大特長是善用虛詞。
我們在聊一件事,她插話表示不同的意見,說:“其實繕”學者陳樂民在場,評論道:“啾啾對于虛詞掌握得很好,有語言天才,將來是一個呂叔湘。”
早晨,我睡著,紅和小燕在給她找衣服,我聽見她說:“但是——但是太小了這衣服。”我心想:用“但是”來開始一句話,非語言大師不能啊。
兩家人在飯店吃飯,她一開始就睡著了,直到我們吃完才醒來。醒來后,她仍不想吃飯,在飯店里玩了一會兒。回家途中,我們說起她一直在睡覺,所以沒有吃飯,她立刻加上一句:“而且還玩了。”這個“而且”讓同乘一車的正來贊嘆不已。
在公園玩,天色還亮,但時間已是傍晚七時了。我們要回家,她不太情愿。紅說:“我還沒吃晚飯呢,已經(jīng)餓了。”她理解地說:“不但媽媽,還有爸爸也餓了。”接著說:“非回家不可了。”痛快地跟我們出了公園。
小燕在調(diào)電視頻道,哄她說,有芝麻開門的節(jié)目。她大聲反駁:“沒有,一般來說根本就沒有。”
請看這些語法十分復(fù)雜的表達——
早晨,我讓煮湯圓,說:“我喜歡吃,啾啾也喜歡吃。”她立刻告訴我:“我喜歡我們倆都喜歡。”一個動賓結(jié)構(gòu)的復(fù)合句。是感情的表達,還是語言的游戲?(3歲)
我和紅各寫了一篇故事,她都能全文讀下來。阿良聽說了,請她再讀一遍。她拒絕,說:“因為我知道你知道我能夠讀。”為了找一個簡單的借口,用了這么復(fù)雜的一個句子,其中包含了三重動賓結(jié)構(gòu)。(5歲)
她還常常使用非常學術(shù)的語言。
她身上癢,讓媽媽撓,媽媽便在她的背上撓起來。她指點:“不是背,是肩膀的內(nèi)側(cè)!”
一本雜志的封面,是一個頭像,半邊臉實,半邊臉虛。媽媽問她,那虛的半邊是什么。她想了一會兒,高興地說:“我知道了,那是臉的形狀。”
她照著一只蘋果寫生,畫完后,告訴我們:“這是蘋果的形象。”
她把家里劃分為“生活區(qū)”和“玩區(qū)”。(3歲)
有一個兩人玩的繩子游戲,互相用手指挑勾圖案,我們都叫不出這個游戲的名稱。她向媽媽提起來,如此描述游戲的開頭:“中指緊貼手心繕”
我給她表演,右手假裝捏一根線,牽動左手食指上下動。她馬上說:“我知道了,節(jié)奏跟它同時就行了。”“節(jié)奏”一詞用得確切。(4歲)
她做手工,產(chǎn)品是紙陀螺,有的旋轉(zhuǎn)得好,有的旋轉(zhuǎn)得不好。她解釋說:“轉(zhuǎn)得不好的,有的是因為壞了,有的是因為品種問題。”她指給我看,那種支點平的就屬于品種問題。(6歲)
她堅持不懈地講究表達的準確和精確,決不肯含糊。
吃藥,她說藥苦。我們說起感冒沖劑,她評論:“感冒沖劑不苦。”然后糾正:“微苦。”再糾正:“比微苦還少一些。”
小燕去幼兒園接她,紅發(fā)現(xiàn)下小雨了,便去迎她們。不一會兒,門鈴響了,我開門,她在媽媽懷里。我接過來,看她情緒好,便說:“媽媽接你,高興是嗎?”她反駁:“不是接我,是遇到我了。”紅說:“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告訴爸爸。”她告訴我,在幼兒園門口買的氫氣球飛了。接著她開始想象:氣球到云那兒去了,要把繩子拴在云上。我順著她說:“氣球?qū)υ普f,是啾啾給你的。”她又反駁:“不是我給她的,是我的手松開了。”
早晨,她告訴我,她的眼角老有眼淚,我一摸,果然。我問她,白天有沒有眼淚,她說沒有。我又問,是不是每天早晨都流。她說:“不是,就是現(xiàn)在,不是原來的現(xiàn)在。”清楚地排除了別的解釋。
我向紅轉(zhuǎn)述她的話,意思是為了讓老師好管理,她在幼兒園里努力吃飯快一些。她聽見了,說:“今天不是這樣的。”我說:“今天是自己就吃快了,是吧?”她說:“不知不覺的。”(4歲)
有時候,她對語言的認真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們之間會發(fā)生爭論。這種情況較多發(fā)生在六歲上小學后。
我說:“明天寶貝要上音樂課。”她反駁:“不是上音樂課,是上鋼琴課。”我說:“鋼琴是音樂的一種。”她說:“鋼琴不是音樂,鋼琴彈出的曲子是音樂。”我問:“鋼琴是什么?”她答:“鋼琴是樂器。”當然,從我說出“鋼琴是音樂的一種”時起,我已經(jīng)輸定了。
她比較我們家的兩處住宅,說:一處在郊區(qū),但吵鬧,另一處在市中心,但安靜。我說,可以有四種情況:在郊區(qū)而吵鬧;在郊區(qū)而安靜;在市區(qū)而吵鬧;在市區(qū)而安靜。她反駁:“只有兩種情況:吵鬧和安靜。”我說:“加上地點,就有四種情況。”她說:“你說的是地點,不是情況。”媽媽插話:“爸爸的意思是有四種可能性。”她說:“說可能性還差不多。”
真是一個認真的人。我覺得挺好,思維的清晰和嚴密就是在認真中訓練出來的。
啾啾四歲時,有一回,我解釋一個詞,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解釋得很不清楚。她聽完后要求說:“說我懂的話,不要說我不懂的話。”
我立刻感到深受教育。
無論一個什么道理,只要是適合于給孩子講的,就一定要用孩子懂的話說,也一定能用孩子懂的話說。對于大人來說,這同時也是自己把道理真正想明白的過程。如果孩子不懂,往往說明大人自己沒有想明白,或者更糟糕,說明這個道理根本就不適合于給孩子講。
在今天,后面這種情況比比皆是,在幼兒園里,在小學里,人們常常對孩子進行道德的、政治的、意識形態(tài)的訓話,說一些套話和官話。這種做法,撇開別的壞作用不說,對于孩子的語言發(fā)展也是惡劣的干擾,嚴重地敗壞了孩子的語言感覺。幼兒的心智生長和語言學習本來是一個充滿樂趣的自然過程,現(xiàn)在硬是插進了這些抽象、人為、生硬的語匯,它們在孩子的經(jīng)驗中沒有任何對應(yīng)物,卻被要求經(jīng)常和熟練地言說。這就好像在孩子的精神的胃里投入了一些無法消化的堅硬的石塊,其結(jié)果只能是導致精神上包括語言上的食欲不振和消化紊亂。
說孩子懂的話,不要說孩子不懂的話——這是一個基本的要求,也是一個很高的要求。要做到這一點,前提是懂孩子。我常常發(fā)現(xiàn),正是那些不懂孩子的家長和教師總在說著孩子不感興趣因而聽不懂的話。因此,我們可以把這個要求看做一項教育原則,以之來判斷教育內(nèi)容是否恰當以及教育者素質(zhì)的高下。
早晨,啾啾醒來,在床上自言自語:“貝貝,小貝貝。”我問:“小貝貝是誰?”她答:“一個人。”我吃驚得不敢相信。接著,她看見我穿著針織內(nèi)衣,而不是平時常穿的襯衫,指著說:“你怎么穿上這個了。”我更是吃驚得不敢相信。我一定是聽錯了吧?
這是一歲七個月的啾啾,一個袖珍娃娃的模樣,聲音還那么稚嫩,卻會說出許多語義、語法、語氣都準確的句子,令人不能不生出奇異之感。
在啾啾生長的過程中,幼兒的語言表現(xiàn)常常引起我的驚奇,我記了大量筆記。我讀過皮亞杰研究兒童的語言和思維的專著,感到有兩點不滿足。其一,他的主要觀察對象是六歲及六歲以上的兒童,忽略了幼兒階段。事實上,從一歲半開始,幼兒的語言發(fā)展就進入了活躍期,也許正是在六歲前的階段里,兒童的語言具有區(qū)別于成人的最鮮明的特點。其二,他的注意力放在語言的功能研究上,據(jù)此把兒童語言區(qū)分為自我中心的語言和社會化的語言,而將前者斷為兒童語言的特征。事實上,兒童語言是極為豐富的現(xiàn)象,與成人語言比較,除功能之外,還具有許多別的特征,同樣值得注意。
我不是專家,本書的任務(wù)也不是做理論研究,我在這里只是把所積累的感性材料加以整理,或許可供相關(guān)專家參考。
從一歲半開始,幼兒的詞匯量迅速增加,對組詞造句發(fā)生了濃厚興趣。這個時候,父母如果多和孩子做問答游戲和練習,能起有力的推動作用。
紅在這方面做得很好。我常常聽見母女倆玩對口詞,啾啾對答如流:飯飯——吃的,燈燈——亮的,狗——汪汪繕紅還不失時機地向她提問。早晨,她沒有看見我,問:“爸爸呢?”紅說:“在工作。”她問:“阿姨呢?”紅說:“在做飯。”紅趁機問她:“媽媽呢?”她見媽媽在穿衣,回答:“在起床。”問:“寶貝呢?”她答:“在這里。”然后,她自己總結(jié)道:“爸爸玩電腦,阿姨做飯飯,媽媽在起床,寶貝在這里。”
她做造句練習非常主動。有一天,我們醒后在床上玩,紅說:“我們一家人都在床上。”她聽見了,馬上說:“爸爸在床上,媽媽在床上,寶貝也在床上。”
這種造句練習同時也是思維訓練,包含著對一般與個別、共性與差異的理解。她樂此不疲,一直延續(xù)到兩歲多,所造的句子越來越具有認知的內(nèi)涵。比如說,我上廁所,她在臥室里喊:“爸爸,你干什么呢?”我回答了,只聽見她接著發(fā)表議論:“媽媽是坐著尿,爸爸是站著尿,寶貝是把著尿。”概括得十分準確。有一回,她對媽媽如此概括全家人的職責:“爸爸要工作,媽媽要上班,小燕要洗碗,我要背唐詩。”其實她很少背唐詩,這么說只是為了湊個整罷了。還有一回,媽媽喚她“心肝”,她由這個詞發(fā)揮,說:“媽媽是心媽,爸爸是心爸,寶貝是心寶。”通過造這類有節(jié)奏的排比句,她無疑感覺到了語言的快感。
孩子一歲多時,有限的詞匯量尚不足以表達比較復(fù)雜的要求,觀察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尋找表達的方法,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早晨,啾啾醒來,在床上喝奶。一會兒,她說:“媽媽,喝奶。”她已經(jīng)在喝奶,媽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立刻把奶瓶舉給媽媽看,補充說:“媽媽幫忙喝奶。”原來,奶瓶里的剩奶不多了,她要媽媽幫她把奶瓶豎一豎,以便能喝到。
她穿著襪子站在地板上,我想給她穿鞋,她不讓,說:“寶貝穿。”她從地板上撿起自己的一雙小皮鞋,走到一堵窄墻前,放下鞋子,鞋尖對準墻壁,整齊地擺好。然后,雙手扶著窄墻的兩側(cè)(我這才明白她為什么要走到窄墻前),把一只腳伸進一只鞋里?墒,腳后跟卡在鞋外了,于是,她拖著一只鞋,手拿另一只鞋,走到媽媽面前,說:“媽媽幫忙。”媽媽誤解了,要幫她穿另一只鞋,她叫了起來:“寶貝自己幫忙!”我一直在旁觀察,知道她的意思,說:“是不是腳后跟在鞋子外面了?”她趕緊點頭,說:“媽媽幫忙。”神情立刻輕松了下來。
在一家飯店吃飯,媽媽對她說:“你去讓那個阿姨把音樂打開。”然后觀察她怎么做。她跑到服務(wù)員面前,望著她,響亮地喊了一聲“阿姨”,然后朝音響跑去,一邊說:“看看。”用這個方法轉(zhuǎn)達了媽媽的要求。
滿兩歲后,一個顯著特點是能夠理解和表達比較復(fù)雜的語法了。
她站在那里,自己突然說:“小兔說我是小兔。”我估計是在轉(zhuǎn)述她看或聽的故事,發(fā)現(xiàn)這是練習人稱代詞的好機會,便問她:“那寶貝會怎么說呢?”她答:“寶貝說我是寶貝。”然后,問她爸爸、媽媽、姐姐會怎么說,都正確。再問:“爸爸對寶貝會怎么說?”答:“爸爸說你是寶貝。”寶貝對爸爸呢?“寶貝說你是爸爸。”爸爸對媽媽會怎么說寶貝呢?太繞了,她聽不明白,我慢慢地重復(fù)一遍,她想了一會兒,答:“爸爸說她是寶貝。”
媽媽說:“啾啾是好孩子。”她說:“不是的,是小壞蛋。”媽媽問:“誰說啾啾是小壞蛋?”她答:“周音序說啾啾是小壞蛋。”我在旁聽到,注意到她有意避免了“啾啾說啾啾”這樣別扭的表達。
紅嘆息:“整天侍候你,整天折磨你!”她是故意把主語和賓語模糊掉了。啾啾十分警覺,立即追問:“誰侍候我,誰折磨你?”
兩歲時語言表達的另一個顯著特點是準確。
看電視里的奧運會,她喜歡看跳水。我問她:“你會跳水嗎?”她答:“不會,我會下水。”我笑了,可不,她不會游泳和跳水,但下過水,這個“下”字用得準確。
她用一根手指去勾一樣玩具,勾到手后,嘆道:“我終于釣起來了。”這個“釣”字也用得準確。
小燕帶她去美美家,回來時,我想知道是否還帶她去戶外了,問她:“寶貝去美美家了還是去外面了?”她答:“從美美家去外面了。”全面、準確而簡練。
朋友們在懷柔玩,住農(nóng)家大炕,男女混住。紅說:“男女雜居。”她跟著說:“男女雜繕”說不出來了。紅試圖替她換一個易懂的說法:“男的和女的繕”正琢磨用什么詞,她接上了:“分不清。”
她善于選擇準確的詞。看見一種顏色,她說:“淡棕色。”我從塑料紙上撕藥用膠布,她說:“很難揭。”都是我一時想不出的。
我?guī)谠鹤永锊梢安,要給兔子吃。院子里有許多人工種植的草,卻不易見到野草。她有點著急,問:“哪兒是野草,是自己長出來的草呀?”她說出了對“野草”這個詞的正確理解。
媽媽帶她在商場購物,買好了東西,她問:“交錢的地方在哪里?”媽媽沒有回答,她又問:“款臺在哪里?”聞?wù)呓猿泽@而笑。
為了準確地表達一個意思,她常常自己造詞。
她和媽媽在浴盆里一起洗澡,她給媽媽淋水,媽媽也給她淋水。她告訴媽媽:“我們兩個對洗。”
她手上有一個小傷口,非常小,只是一個點。媽媽說:“小傷口。”她馬上糾正:“小傷點。”
我們在談?wù)撃橙说凝_牙齒,她指著我說:“你是平牙齒。”看見我在吃炸饅頭,她說:“你吃炸饅頭,我吃鮮饅頭。”這都是她自己組造的對應(yīng)詞。
我和她在附近小區(qū)玩滑梯,那滑梯是水泥材質(zhì)的,很粗糙,坐在上面必須用手協(xié)助才能往下移。我說:“這算什么滑梯呀。”她馬上說:“是粘梯。”自造的反義詞,多么準確。
她自己造形容詞,說她的一件粉紅色衣服是“粉艷艷的”,兒童樂園里包裹地板和護欄的皮料是“皮絨絨的”。
幼兒是小小語言學家——這絕不是一句戲言,我也絕不是單指啾啾。我在許多幼兒身上觀察到,幼兒對于用詞的準確性不但敏感,而且極其認真,發(fā)現(xiàn)誰用錯了詞,每每不肯放過,要加以糾正。
啾啾拿起一張紙,上面有我用電腦打印的紅的畫像。她說:“媽媽。”我問:“誰畫的?”她答:“爸爸印的。”她沒有順著我的問話說“畫”的,而是說“印”的。
她給玩具娃娃喂牛奶,我問:“娃娃吃了嗎?”她扭過臉來瞪我一眼,強調(diào)地說:“喝了!”糾正了我用“吃”字的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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