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姜夔
雙漿莼波,一蓑松雨,暮愁漸滿空闊。
呼我盟鷗,翩翩欲下,背人還過木末。
那回歸去,蕩云雪,孤舟夜發(fā)。
傷心重見,依約眉山,黛痕低壓。
采香徑里春寒,老子婆娑,自歌誰答。
垂虹西望,飄然引去,此興平生難遏。
酒醒波遠(yuǎn),政凝想、明?素襪。
如今安在,唯有欄桿,伴人一霎。
【注釋】:
原序:紹熙辛亥除夕,予別石湖歸吳興,雪后夜過垂虹,嘗賦詩云:「笠澤茫茫雁影微,玉峰重疊護(hù)云衣;長橋寂寞春寒夜,只有詩人一舸歸!购笪迥甓,復(fù)與俞商卿、張平甫、?(音xian1)樸翁自封禺同載詣梁溪,道經(jīng)吳松,山寒天迥,云浪四合,中夕相呼步垂虹,星斗下垂,錯(cuò)雜漁火,朔吹凜凜,卮酒不能支,樸翁以衾自纏,猶相與行吟,因賦此闋,蓋過旬涂稿乃定。樸翁咎予無益,然意所耽不能自已也。平甫、商卿、樸翁皆工于詩,所出奇詭,予亦強(qiáng)追逐之。此行既歸,各得五十馀解。
詞有小序述寫作緣起。它首先追敘了紹熙二年辛亥(1191)除夕,作者從范成大蘇州石湖別墅乘船回湖州家中,雪夜過垂虹橋即興賦詩的情景。詩即《除夜自石湖歸苕溪》十絕句 ,“笠澤茫茫雁影微”是其中的一首。當(dāng)時(shí)伴隨詩人的還有范成大所贈侍女小紅,故又有《過垂虹》一首云 :“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 。曲終過盡松陵路 ,回首煙波十四橋!蔽迥暌院,慶元二年(1196)冬,作者自封禺(二山名,在今浙江德清縣西南)東詣梁溪(今無錫)張鑒別墅,行程是由苕溪入太湖經(jīng)吳松江,沿運(yùn)河至無錫,方向正與前次相反 ,同往者有張鑒(平甫)、俞灝(商卿)、葛天民(樸翁,為僧名義?),這次又是夜過吳松江 ,到垂虹橋,且頂風(fēng)漫步橋上,因賦此詞,后經(jīng)十多天反復(fù)修改定稿。這次再游垂虹,小紅未同行,范成大逝去已三載。從小序看,這首詞是一首寫景紀(jì)游之詞,但從全詞看,則兼有傷逝、懷古、懷人等多重內(nèi)容 。此詞的妙處正在將多重主旨溶成一片,復(fù)雜含混,意蘊(yùn)豐厚。
上片開篇便描繪出一幅凌寒蕩舟的廣闊畫面:飄浮著莼菜的水面,雙槳劃動;松風(fēng)時(shí)送雨點(diǎn),冷凝在蓑笠上;暮靄漸漸籠罩湖上,令人生愁。起三句“莼波”、“松雨” 、“暮愁”,或語新意工,或情景交融,“漸”字寫出時(shí)間的推移 ,“空闊”則展示出境界的深廣,為全詞定下了一個(gè)清曠高遠(yuǎn)的基調(diào)。以下三句繼寫湖面景象:沙鷗在湖上盤旋飛翔,仿佛要為“我”落下,卻又背人轉(zhuǎn)向,遠(yuǎn)遠(yuǎn)掠過樹梢。沙鷗親切可愛之情態(tài)畢現(xiàn)。因?yàn)楣实刂赜,所以稱這些水鳥為“盟鷗”(和“我”有舊交的鷗鳥。)后三句忽爾轉(zhuǎn)到五年前雪夜蕩舟的情景:“那回歸去,蕩云雪、孤舟夜發(fā)”,正是:“笠澤茫茫雁影微,玉峰重疊護(hù)云衣⋯⋯”。眼前隱約出現(xiàn)的不又是那重疊蜿蜒的遠(yuǎn)山?這是舊夢重溫么?然而當(dāng)年的人又到何處去了?結(jié)句“傷心重見”三句,挽合今昔,感慨遙深!耙兰s眉山,黛痕低壓”,將太湖遠(yuǎn)處的青山,比作女子的黛眉,不是無緣無故作形似之語,而顯然有傷逝懷人的情緒。所謂傷逝懷人,則可能既有對友人范成大的追念,又有對范成大所贈歌妓小紅的想念,而且還似有對合肥情侶的深深思念(正是是年正月,詞人與合肥情侶惜別,于今有近一年矣。)。朦朧迷離,曲盡其妙。
下片過拍寫船過采香徑。這是香山旁的小溪,據(jù)《吳郡志》:“吳王種香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 。今自靈巖望之 ,一水直知矢,故俗又稱箭徑!泵鎸@歷史古跡,最易引發(fā)人的思古之幽情 ,“嗟嘆之不足 ,故永歌之。”“老子婆娑(猶徘徊),自歌誰答 !睂φ铡澳腔貧w去”的情景此詞雖然有濃厚的傷逝懷昔之情和具體的人事背景,但作者一概不直抒,不明說,只于一路景物描寫之中自然帶出,并將它與懷古之情合并寫來,只覺清幽空靈,蘊(yùn)藉含蓄。即如郭?所謂“一洗華靡,獨(dú)標(biāo)清?,如瘦石孤花 ,清笙幽磬,入其境者疑有仙靈,聞其聲者人人自遠(yuǎn)!保ā鹅`芬?館詞話》)。從小序看,這一夜同游共四人,且相呼步行于垂虹橋,觀看星斗漁火,而詞中卻絕少征實(shí)描寫。惟致力刻畫在這云壓青山、暮愁漸滿的太湖之上、垂虹亭畔飄然不群,放歌抒懷的詞人自我形象,頗有遺世獨(dú)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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